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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凡人歌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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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小酒保伊安的邂逅既意外, 又浪漫。

至少菲奧娜認為,在酒吧遇見伊安這件事,就像是在一片亂石灘上見到一朵獨自搖曳的小野花一樣, 是一種於無聲處盛開的爛漫事。

但遺憾的是, 這次的邂逅很快就結束了, 因為弗洛拉已經從吧臺的調酒師那兒走了回來, 含笑的唇角有著微不可察的興奮之情,而她手裏也顯然多了點什麽。

“好了,菲奧娜, 接下來我們就——咦?菲奧娜,這位可愛的孩子是誰?我怎麽沒見過?”

“……沒什麽。”眼看弗洛拉的註意力就要落在伊安身上,菲奧娜下意識感到不悅起來。

雖然菲奧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不悅從何而來,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想將看起來就十分單純無害的伊安卷入這種危險的事裏, 於是她隨手摁滅了煙頭,拎起大衣站起身來:“行了弗洛拉, 既然事辦完了, 那我們就走吧。”

離開時,菲奧娜腳步有瞬間猶豫, 似乎是想要向某個方向多看兩眼,但最後, 她徑直離開, 沒有回頭。

菲奧娜的這點小動作, 對某些人來說算或許得上隱蔽,但對於情場高手的純愛戰士弗洛拉來說, 卻像是拿著高清攝像頭在她眼裏循環播放。

弗洛拉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上下打量伊安兩眼後, 眼睛驀地一亮,剛想開口跟伊安套套話,但下一秒,去而覆返的菲奧娜就將她一把拽走。

“走了,弗洛拉。”菲奧娜不容置疑。

弗洛拉被拽了個趔趄:“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哎呀,別拉我呀,都說了知道了……”

兩人的身形逐漸消失在閃爍的酒吧燈光中,離開酒吧後向著某個特定的方向奔去。

只留下伊安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酒吧的舞臺上,亂子以飛快的速度平息下去,而那位公開鬧事撒酒瘋的客人也被酒吧保安飛速帶走。

伊安回過神來,繼續收拾酒吧卡座上的東西。

他仿佛與這個世界這個酒吧格格不入,沈浸在自己的工作裏,無論外界多麽喧鬧,都無法打擾到他自成一體的寧靜世界,而與此同時,他的那雙手也仿佛有魔力似的,凡所經之地,無論是多麽混亂的卡座,都會迅速被他收拾得整整齊齊。

不過,這樣寧靜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太長,很快的,一個穿著普通酒保服的人來到了他身後。

“先生,意外情況發生了……”這個不起眼的酒保低聲說道,“有些事恐怕我們要請求你的幫助。”

“什麽事?發生什麽了?”

伊安口中問著,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頓,依然仔細擦拭著桌角。

或許是某種強迫癥,伊安總是喜歡看到各種小物件在他手下恢覆原貌、變得煥然一新的樣子。

這會讓他感到很有成就感,也感到某種慰藉。

身後的酒保也早就習慣了伊安的作風,見他這樣,面色如常。

“是剛剛那個鬧事的客人。”酒保眉頭緊皺,“她說她是蘇特集團的人,今天是代表著蘇特集團的老大艾琳娜·蘇特,過來跟老板你詳談。”

頓了頓,酒保猶豫著小聲補充道:“聽她的意思……蘇特集團的那位艾琳娜女士,可能是想要收編我們……”

伊安的動作停頓,金色的眼瞳輕輕擡起。

與此同時。

另一頭。

菲奧娜與弗洛拉在離開酒吧後,便直奔不遠處的破舊商場,從那商場的寄存櫃裏找到了鑰匙對應的號碼,擰開櫃門,見到了一疊資料。

弗洛拉忍不住吐槽:“竟然放在這種地方?甚至連攝像頭都沒有?看來那個永夜島酒吧的寄存服務也不怎麽樣啊……不,不對,旁邊的櫃子是空的?那些家夥該不會把每個客人寄存的東西都單獨放在一個地方吧?”

弗洛拉暗暗咋舌。

如果每個客人在永夜島酒吧得到過寄存服務的客人,都能為此得到一個專屬的、單獨的、隱秘的並且安全可控的寄存點的話,那這個永夜島酒吧後的勢力,恐怕比她們想的還要大了。

“看來不招惹永夜島酒吧背後勢力的決定是對的。”弗洛拉搖頭,“時間緊急,我們可千萬不要節外生枝。”

說著,弗洛拉特意看了“年輕氣盛”的菲奧娜一眼。

但令人郁卒的是,菲奧娜依然沒有理她,直接從寄存櫃裏拿起那份用火漆封好的資料,塞進懷裏,大步離開。

“走吧,弗洛拉。”菲奧娜行色匆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哦。”

“一會兒你開車,我抓緊時間看一下。”

“為什麽是你?”

“因為我過目不忘。”

“……”

呵。

真是對前輩一點兒尊重都沒有啊,該死的年輕人!

弗洛拉不爽地坐上主駕駛座,一路飆車回到臨時安全屋。

路上,菲奧娜揭開火漆,拿出資料,一目十行地看過,但她越看神色便越是凝重。

而在回到臨時安全屋後,菲奧娜更是直接將看完的資料遞給了弗洛拉,什麽都沒說。

“嗯?”弗洛拉接過資料,發出了疑惑聲音。

按理來說,兩人既然是搭檔,那麽做事就該奔著合作高效而去,比如說遇到戰鬥的場合讓菲奧娜上,而遇到打情罵俏套情報的場合則讓弗洛阿上。

所以當看完資料後,這時的菲奧娜應該準確提煉出資料中的重要信息,轉告弗洛拉,為後者的閱覽節省大量時間才對。

可她竟然什麽都沒說?

菲奧娜一眼就看出了弗洛拉心中的不解,但卻依然沒有解釋的意思。

“弗洛拉。”菲奧娜神色冷凝,以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道,“你或許應該好好看看這份資料——在不受到我任何幹擾的前提下。”

弗洛拉眉頭微皺,心中狐疑的同時,已經隱約感到了不妙。

然而當她翻開資料,看到那一份份打著她再熟悉不過的標識的絕密檔案時,她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怎麽會是軍方的檔案?”

弗洛拉脫口而出。

“第1級別的軍方檔案?開玩笑的嗎?它怎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菲奧娜提醒道:“你再看看這份資料的內容。”

弗洛拉這會兒額上已經滲出了冷汗,聽到菲奧娜的提醒後,手上動作飛快,迅速翻了幾頁後,目光在某些字上瞬間凝固——

[……第一代義體改造人已應命令順利銷毀……本次銷毀任務:應銷毀346具,已銷毀344具,在逃2具……]

[……確認在逃義體人的身份為奧德利·蘇特、理查德·凱勒。開始執行秘密抓捕計劃……]

[……目標人物消失,計劃廢棄,暫時封存檔案……]

[……確定奧德利·蘇特、理查德·凱勒位於王國南部,重啟抓捕計劃……]

[……因故計劃廢棄……]

[……已確定義體人奧德利·蘇特與理查德·凱勒的位置,第二次重啟抓捕計劃……]

[……據情報人員探明,第一代義體人發生了不明情況的變異,力量強大超出想象,壽命大大增加,甚至遠超常人……]

[……本次抓捕計劃受到極大阻礙與限制,現廢棄本案,情報內容轉交義體人研究院……]

弗洛拉將這些資料翻了過去,越翻越快,將那滿眼的“義體人”、“變異”、“抓捕”收入眼底,也將那些血紅刺眼的死亡數字與死亡人員看在眼中。

一行行一列列,如此觸目驚心。

弗洛拉甚至還發現,在這些犧牲的“抓捕人員”中,竟然還包含了好幾位來自自然教會的高級司祭!

高級司祭?

那可是整個教會裏僅有八名的高級司祭啊!

她們竟然是死在了這次抓捕中,而不是像教會對外宣稱的那樣壽終正寢的?

弗洛拉看的冷汗連連,最後用力合上資料,不可置信地擡頭看向菲奧娜。

“奧德利·蘇特?那個盤踞在王國南部的最大黑手黨的創始人奧德利·蘇特,竟然就是傳說中的第一代義體人?那她活了多少年?而且第一代義體人難道不是因為生命短暫自然死亡的嗎?為什麽她們竟然會是被‘銷毀’的?”

弗洛拉震驚的問題一個接一個。

“軍方到底在幹什麽?王室到底在幹什麽?還有這些資料——這種連我們都沒資格閱覽的資料,它們為什麽會流落到民間、流落到線人的手上?!”

難道說,線人就是因為看到了這份不該看到的資料而遭難的嗎?

但動手的人又會是誰?

是軍方嗎?

可如果真是軍方,為什麽她們在執行任務離開王都之前,軍方沒有通過女王之口向她們遞來任何話語或叮囑?

到底是軍方根本沒發現重要資料已洩露,還是這群家夥賊喊捉賊,準備對線人、對資料,以及對她們這兩個來自第九部 隊的調查人員一網打盡,沒打算留下任何活口?

弗洛拉越想心中越沈。

這一刻,弗洛拉真的很想要陽光一點、對軍方再更信任一些,哪怕大家壓根不是一個部門的。

但悲哀的是,弗洛拉發現那群家夥全都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的忠實實踐者。

先裝作毫不知情白嫖第九部 隊的勞動力,通過她們兩人的手查明資料是怎麽流出軍方的後,再對所有知情人員斬草除根,接著又當做無事發生……這事兒她們真的做得出來。

不過菲奧娜倒是有另一個想法。

“不用這麽悲觀,弗洛拉,往好處想想,如果這真的是軍方設的套,那麽在軍方幹掉我們之前,老大和女王都絕不會坐視不理的。”

西奧雷王國內部暗潮洶湧,多方勢力縱橫交錯,哪怕是看起來親密無間的王室與自然教會,其實也沒有外人想的那樣美好。所以王國內,除了官方調動的部隊與部門外,自然需要有一支獨立於所有人之外的、只效忠於女王,為女王誠摯服務,順便也為那群屁事兒多的王室成員解決一些明面上不好解決的隊伍存在。

而這個隊伍,就是第九部 隊。

除了女王之外,第九部 隊的成員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釋,所以能夠統禦這樣一個第九部隊的老大阿格尼絲,自然也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

菲奧娜非常肯定,如果軍方那群人真的敢繞開阿格尼絲給她手下的人設套,甚至還打算玩斬草除根那一套,那阿格尼絲絕對會直奔軍方老大的辦公室,把那個被陰謀權謀燒壞了腦袋的蠢貨從兩百多米高的高樓停機坪上扔下去。

弗洛拉臉色好看了一些,但依然心情沈重。

沒錯,就像菲奧娜說的那樣,軍方基本上不會特意開罪第九部 門,對她們這群女王鷹犬動手。

但如果……

如果阿格尼絲和女王其實都已經知道、甚至默認了這件事呢?

弗洛拉欲言又止。

但一旁的菲奧娜只當做沒看到,一錘定音。

“總之,我們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有兩個——”

“一,這份資料到底是怎麽落到線人手上的;”

“二,知道這份資料在線人手上的人都有誰,而在這些人中,又是誰最有可能為此向線人下手。”

菲奧娜敲了敲桌子。

“我的建議是,從線人原本所在的地方——戈頓集團入手調查。”

同一時間。

另一邊,伊安換了一身裝束,來到酒吧地下的審訊室前,隔著單向透視玻璃觀察室內的“客人”。

為了表示對“從蘇特集團遠道而來的客人”的禮貌,酒吧的保安們並沒有動用什麽血腥刑罰之類,當然,伊安也並不允許他們這樣做,因為哪怕是到了這種地步,伊安也並不認為他們是什麽違法犯罪的不良集團。

他們只是一個……互助團體而已。

對,就像戒煙互助會一樣的正常團體,是一群無依無靠的邊緣人抱團取暖、夾縫求存的小小組織而已,沒什麽了不起的。

甚至他也從不承認自己永夜島酒吧幕後老板的身份,只讓酒吧的員工們叫他伊安、把他當做酒吧裏的一個普通的酒保和幫手就好。

不過直到最後,酒吧的員工們也沒有一個這樣叫他的,而是折衷叫他“先生”,並且平日也沒人敢指使他,只有在重要事件發生的情況下才會請他出手幫忙。

而這也讓永夜島酒吧幕後老板的身份越發顯得神秘莫測了。

老實說,這真不是伊安的本意,但是……

算了。

總之,當又一次“突發情況”出現時,伊安如往常那樣前去處理。

路上,他拒絕了酒保口中給自己臉上戴一個神秘面具好增添威嚴的提議,更拒絕了那套能讓人憑空老上十歲的全黑手工高定套裝,只換了一身普通的正裝就來到了審訊室前,準備見見這位“客人”,看看她想要對永夜島的大家說點什麽。

但不得不說,這位客人真的是太囂張了。

早在數分鐘前的酒吧舞臺前,就是這位“客人”當眾鬧事,不但沖上舞臺對舞男動手動腳,還將那些昂貴的酒水倒在地上,逼臺上的表演者舔幹凈,甚至還對上前勸阻的保安和客人惡言相向,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後來,在這位“客人”被保安制服準備丟出酒吧的時候,她又嚷嚷著自己是蘇特集團的人,有重要的事要跟永夜島酒吧的幕後老板談,讓老板出來見她。

當時的保安們實在拿不準這位囂張客人是膽大包天、扯了張了不得的虎皮當大旗,還是她真的身份非凡,所以才顯得格外傲慢刻薄。兩難之下,他們只能將“客人”請到地下,又將擅於解決問題的伊安請出。

然而,即便是被人“請”到了地下的審訊室裏,這位囂張跋扈的客人也半點沒有人在屋檐下的常識和識時務,反而依然趾高氣昂,對環境挑三揀四,對員工頤指氣使。

這可看的永夜島酒吧的員工們忍不住心裏犯嘀咕了:

這就是傳說中王國南部最大的黑手黨的素養和底氣嗎?

還是說這女人其實是蘇特集團老大的遠親?

不然她怎麽敢這麽囂張?

於是,在伊安買入審訊室後,單向玻璃外的員工們便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他們小聲談論著,竊竊揣測著接下來的發展。

有人認為,被蘇特集團收編或許是件好事,畢竟蘇特集團可是南部最大的黑手黨,簡直是他們這樣的人能抱到的最粗的金大腿了。

但也有人冷笑連連,一口否認。

“才過了幾年安分日子,就忘了我們是怎麽活下來的、忘了我們逃走的時候約定了什麽了嗎?蠢貨!你以為蘇特集團是什麽?慈善家嗎?她們是最可怕的黑手黨!她們裏頭的每個人手上都沾著人命!她們每個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就我們這幾斤幾兩,還想在蘇特集團混?你們的腦子真的還在腦袋裏嗎?”

“切,說的好像我們手上沒有人命一樣,就連老大他當年不也是——”

“餵!本?註意點,你都在說什麽呢?這能一樣嗎?”

“這有什麽不一……”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了,老大出來了!”

這句話果然比任何話語都管用。

大家聞言都是一楞,紛紛震驚轉頭,果然看到剛進審訊室沒兩分鐘的伊安這就已經出來了,而裏頭剛剛還十分跋扈的“客人”則面如死灰。

他們驚疑不定,不由得圍到伊安身邊,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

“老……咳,先生,怎麽樣了?問出什麽了嗎?”

“她真的是蘇特集團的人嗎?”

“蘇特集團的艾琳娜女士真的想要收編我們嗎?”

“如果不願意她會對我們做什麽?”

“為什麽她會突然想到找上我們?聽說她們跟戈頓集團有著深仇大恨,她們該不會是想要跟戈頓集團開戰拿我們當炮灰吧?”

“我可不想改造成義體人,義體人可沒法跳舞……我覺得當脫衣舞男就挺好的……”

“……”

被紛亂的聲音包圍,伊安神色如常,點了點頭後又搖了搖頭,撿著大家最關心的幾個問題著重回答。

“她是蘇特集團的人,但真正考核我們的人不是她,她只是一個傳話人。”

眾人肯定點頭:狐假虎威的小嘍啰是吧。

“蘇特集團的確有收編永夜島酒吧的意思,具體情況我會在征詢大家的真實意願後,再跟考核人詳談……”

眾人猶豫點頭:蘇特集團……這可是個麻煩事啊……

“嗯?問我嗎?我沒有準備加入黑手黨,那不是我喜歡的生活……我會一直留在這裏,當然,如果大家不願意離開酒吧也可以留下。”

眾人恍然大悟,肯定點頭:那行了,沒有異議了。

如果老大被蘇特集團挖走了,那他們肯定也要考慮以後的事。可既然老大都沒打算離開,那還有什麽好想的?比起家大業大令人望而生畏的蘇特集團,大家肯定更喜歡在酒吧裏的安穩日子。

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在伊安沒察覺到的時候就無聲完成了溝通和決定的流程。

之後,有人指了指審訊室裏的那位“客人”,問道:“那老……咳,那先生,這位客人怎麽辦?”

伊安道:“讓她離開吧。”

有人憂慮道:“她會不會說出我們的事?我們要不要……做點什麽?”

這人的話語中帶著濃重暗示,相信只要伊安一聲令下,他必定會毫不猶豫地宰了那個煩人家夥。

反正這樣的事他們以前在地下拳擊場被當做打手和鬥獸的時候也沒少幹,手上掛著的人命可不少,也不差這一條兩條的。

但伊安只是無奈一笑,輕輕搖頭。

“不用了,她不會說出去的。”

他平靜說著,金色的眼瞳泛著近乎冷酷的金屬色澤。

“她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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